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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湯姆大搖大擺地從我房間裏出來。他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，現在醒了，餓得前胸貼後背，摸到廚房來找吃的。

亞倫正在幫我削胡蘿蔔，看到湯姆時，兩個人都楞了一下。亞倫下意識看向我，勉強朝湯姆打了個招呼。

湯姆直接無視了他，徑直走到我身邊，“有什麽吃的嗎？”說完他伸了個懶腰，有點抱怨地說，“你的床為什麽那麽小？我連手腳都張不開——睡得我渾身難受。”

湯姆話音剛落，亞倫的臉就綠了。我尷尬地低著頭，迅速找出一塊面包，試圖拿吃的堵住他的嘴。

湯姆心情頗好地接過面包，少爺似的坐到一旁，一邊把面包撕成小塊，一邊心不在焉地往嘴裏扔。“那個墜子暫時只能用一次，回來我再好好改良一下，現在你先拿著吧。”

我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他一眼，這種話真的能當著別人的話說嗎？

“我知道了。你真的不回去嗎？這兩天就要考試了——你應該很忙吧？”我努力拿眼神示意他。

湯姆馬上就有點不高興了，他把一片一片的面包扔到地上，拍了拍手，“沒什麽好擔心的，都簡單得很——”

“你怎麽能這樣浪費吃的？”亞倫突然道，敵意地看著湯姆。

湯姆有點意外地挑了挑眉，根本沒搭理他，只是偏過頭朝我道，“他還在糾纏你？”

湯姆臉上沒多少被挑釁的怒氣，倒是有不少疑惑。

這種話叫我怎麽回答呀？我低著頭，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讓我鉆進去。“亞倫，這沒關系的——”我小聲地說，懇求地看了亞倫一眼。

湯姆似乎很不滿自己被忽略了，他再次重覆了一遍之前的話，“他一直——在糾纏你？”

亞倫原本被我看熄火了，現在聽到這句話，就像打開了什麽開關似的，漲紅了臉激動道，“你知不知道孤兒院裏食物有多緊缺——你現在扔掉的每一片面包，都要從安妮自己的分例裏扣除，你隨便浪費，安妮就得餓肚子，你明不明白？”

湯姆很快地看了我一眼，我知道他的意思，這個在霍格沃茲衣食無憂了好幾年的人總算想起過去的艱苦生活了，他現在有點不自在。

但湯姆是不可能示弱的，尤其在亞倫面前。湯姆好整以暇地抱著手臂，“這關你什麽事？只要我樂意，一點點面包算什麽？你說，安妮——”

我低著頭裝聽不見。

亞倫徹底被激怒了，“安妮已經答應我了——所有人都知道，我們馬上就要在一起了——對吧，安妮，是不是這樣？”

我開始在心裏祈求世界突然毀滅變成一片廢墟，這樣我就不用當著湯姆的面回答亞倫這種死亡問題了。

湯姆半晌都沒說話，然而我卻感覺到廚房裏的溫度越來越低——越來越低，快把人凍死了。湯姆冷笑了一下，聲音因為憤怒微微失真了，“我倒不知道——安妮，他說的是真的嗎？”

我快把頭埋到胸口了，囁嚅著小聲道，“也許吧。”我試圖含糊地蒙混過關。

湯姆又是好長時間不說話。我忍不住擡頭偷偷瞄了他一眼，好嘛——這種表情還是上次湯姆從湖裏爬出來時我在他臉上見過。我咽了咽口水，覺得現在最好還是先把亞倫給支開——我總感覺再把他倆放一起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。

“那個，亞倫，我記得伯納德先生昨天要你幫他買一本書，你要不要現在就去？”我拼命給亞倫使眼色。亞倫看我一副快哭出來了的樣子，勉強吐了口氣，附和著我的話，“好，我聽你的。”然後他一邊盯著湯姆，一邊離開了廚房。

只留下我收拾這個爛攤子。

我試著去扯湯姆的衣角，卻只看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躲開了我的手，皮笑肉不笑道，“安妮，你不覺得我們應該保持距離嗎？讓你男朋友——”他咬牙切齒地說出這三個字，像是恨不得把它嚼碎了，“誤會了不太好吧？”

我覺得一陣頭暈目眩，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，我看著湯姆，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。“湯姆，首先，亞倫不是我的男朋友，”我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決定把實情說出來，“他只是在追求我。”

——好像完全沒起到作用，湯姆的神情更冷了。

我耐心地試圖跟他解釋，“這並沒有什麽，像你——你不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嗎？我都沒有生氣。”

湯姆頓了一下，“這不一樣。”

“有什麽不一樣的？”我覺得很無力，事實上，我能明白湯姆的意思。他從小就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，自己的東西——包括朋友、他那些蛇寵物，都只能被他一個人獨占。但這太不公平了——憑什麽他可以認識那麽多朋友，被那麽多人喜歡，輪到我就不行呢？我們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關系，將來也會慢慢漸行漸遠，難道我就得像現在這樣一輩子孤家寡人嗎？

我猶豫著把這些話說出來，湯姆像是被我逗笑了，他微笑地看著我，一句話也不說。我被他的黑眼睛盯得心裏發慌，湯姆突然伸出手，拽住了我脖子上那枚掛墜。我能感覺到他似乎在暗暗發力，然後一陣洶湧的魔力呼嘯而來，瞬間席卷全身。

我被這股冷得像冰一樣的魔力凍得瑟瑟發抖，湯姆仍然攥著掛墜不放，“漸行漸遠？你已經來到了我的世界，我怎麽可能再讓你離開？”

我楞了好半天，才明白過來他是什麽意思。我百感交集地望著他，覺得自己過去幾個月的糾結好像都是庸人自擾。湯姆似乎從來沒有打算分開——是啊，他已經帶我來到了他的世界，那麽他就絕對不會松手了。我感到一陣詭異的快樂，寒流似的傳遍全身。

然後湯姆勒令我去跟亞倫講清楚。

…………(?_? )

我找到亞倫的時候，他正在修繕附近的一家服裝店。他身上的衣服灰撲撲的，臉上全是汗水，一點笑意都沒有。

我喊他出來的時候，他身邊一起幹活的朋友們善意地起哄，“亞倫的小女朋友來啦——”

亞倫沒好氣地道，“不要亂說。我們只是朋友。”

我就知道他也在生氣。我很抱歉地望著他，半天不知道說什麽好，“對不起——亞倫——”想來想去還是一句沒用的廢話。

亞倫皺著眉，“沒什麽好抱歉的，安妮。”他顯得很郁悶，“我們的確沒有什麽關系，你還沒有答應我，不是嗎？一切只是我一廂情願。”他帶著苦澀的表情道。

我心裏更難過了。“對不起——”但除了這句話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。

“別說這些了。”亞倫的神色黯淡下來，他似乎已經猜到了我的來意，“安妮——我是真的喜歡你，我知道你跟那個湯姆——”

亞倫憋屈地噎了一下，“你們已經認識很久了，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？他好像跟我們有點不一樣。他看不起我們——也有點看不起你，安妮，我不懂你們的感情，但我知道不管怎麽樣，我都會一直尊重你，把你放在我的第一位。我一定會讓你幸福——”亞倫懇求似的望著我。

我不敢看他，低著頭沒說話，亞倫的眼睛就慢慢暗了下去。他勉強地笑了笑，故作自然地拍了拍我的肩膀，“我明白了——”他盡力微笑，聲音裏卻帶著淚意，“我——我能抱抱你嗎？”

我點了點頭。亞倫上前，輕輕用手臂環住了我。他的姿勢像抱著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。

“勇敢一點吧，安妮，像我這樣勇敢。”接著他很快地在我臉上啄了一下，笑著跑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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